驾照自学直考，好事还得办好

近日，公安部透露了一个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重大惠民举措：年内将推进驾照自学直考，学车不去驾校有望实现。这是各方呼吁多年的改革，势必会触动既有利益格局，所以要为这种从善如流的做法鼓与呼。但要把这件好事办好，还需要直面一些具体的困难。

对于获取驾驶资格这件事，理应严控结果而宽松过程

在国内，要想取得驾照，你得先去驾校报名、学习，然后参加由驾校帮你报名的考试，过关者方可取得相应的驾驶资格。这种方式叫“驾考合一”。“自学直考”正是相对于“驾考合一”而言的：即使是自学，你也可以以个人名义，申请参加考试，合格者也可获得驾照。

在“驾考合一”的模式下，个人无法提出预约考试的要两种方式孰优孰劣？这得看驾驶培训的目的究竟是什么。不论是参加驾校的培训，还是自学成才（主要是指通过亲友培训），都是为了以后能安全、有效地驾驶机动车。而判断你是否具备这样的资格，只能通过一系列由硬性标准组成的考试。换句话说，只要考试能过关，无需关心你是拜谁为师。这就好比参加司法考试，并不需要你是法律专业毕业，只要考试合格，一样具有法律职业资格证。

有人担心，如果只是以最终考核作为唯一指标，会造成更多的“马路杀手”。但这种说法站不住脚。其一，当今驾校的培训方式，完全是应试的模式；其二，我们在以前的专题里也强调过，由亲友指导学车，比在驾校“集体主义”学习的效果更好。

况且，从世界范围来看，“驾考合一”也绝非主流方式。如果实在担心安全问题，完全可以增加考试难度（严控结果），而无需替所有人操心学车的方式（宽松过程）。

好事要落到实处，还需直面现实困难

驾照直考针对什么人群——能否扩大到所有人？

总体来说，会参加驾照直考的会有三类人，第一类是有驾驶经验但被吊销驾照者；第二类人，无驾驶经验，但有熟人教；第三类无驾驶经验，无熟人教，但愿意花钱找私人教练培训。目前所有关于驾照直考的分析，语境都是假设改革措施适用人群包括这一、二、三类。

但现实情况可能并非如此，据接近相关部门的人士透露，改革所针对的人群还在游移不定。比如中国道路运输协会驾驶员工作委员会副主任范立表示，对于自学直考，更现实的做法是，针对驾驶证被吊销，或驾证到期没有及时更换导致需要重新考证的司机。

如果自学直考仅仅是针对高晓松这样被吊销驾照的“老司机”，和大多数人又有多大关系？

如果范立所言成为现实，那么我们谈及的所有改革的益处，都将荡然无存。只针对驾驶证被吊销的人群，这个切口未免太窄，和绝大多数潜在学车群体都无关。

所谓自学，怎么学——会否涉及到无证驾驶的问题？

说一句“自学”简单，但现实世界总是很复杂。《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》（下称《条例》）规定：在道路上学习驾驶，应当按照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指定的路线、时间进行；应当使用教练车，在教练员随车指导下进行，与教学无关的人员不得乘坐教练车。

这里有两个难点，一是“教练员”，一是“教练车”。若不具备这两个条件，“直考”考生在空旷场所或道路上自学、私练，则属于严重的交通违法行为，甚至涉嫌无证驾车，要面临被拘留的风险。

很多教练，私人出钱购买“教练车”，但必须挂靠在驾校名下教练员的问题还相对好解决，《条例》规定：教练员需要一定的资质，但即便有符合条件的驾驶员，愿意为了教亲友学车而考取相关资质，教练车的问题实在难办。目前所有的教练车，全部集中在驾校，而学车者的亲友，为了陪练而去买一辆教练车，根本不现实。

所以，说是“自学”，最后可能还得老老实实去驾校。

改革一定会遇到困难，不能轻易打退堂鼓

解决上文提到的现实困境，并非没有办法

先看无证驾驶的问题。按照我国台湾地区的经验，考驾照可以先去申请一个实习驾照，然后让自己的亲友拿自家车教就行。只要自考学车人在规定的时间、规定的场地，有符合条件的教车人陪同练习学车，并悬挂相应标志，即可不认定为无证驾驶。要达到这个目的，可能要对《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》进行修改或补充。

再看“教练车”的问题。所谓“教练车”，最关键的部分就是“副驾刹车”，而在任何一辆私家车上，都可以加装“副驾刹车”，并且价格不贵。没有必要人为制造一个“教练车”的门槛，而限制私家车用于学车的可能性，美国就没有对学车者所使用的车辆类型进行限制。

最后看“教练员”。对于什么样的人可以培训别人学车，当然要一定的资格限制。但这样的限制，并不意味着一定要靠再考一次试来获得。其他国家的规定是，陪练人持有驾照3年或5年以上即可。这里的“教练员”，既可以指亲友，也可以指脱离驾校的教练员。目前“驾考合一”的体制下，教练员必须和驾校捆绑在一起，不能单独执业。但在“驾照自学直考”的模式下，“自学”的方式，也可以包括和脱离驾校的职业教练员学习。

所以，改革现行驾照考试体制，“自学直考”只是一个正确的方向，在具体推进过程中，进行一系列配套改革，才能把改革落地。

国内的情况很特殊，坚定推行驾照直考还有两点意外之喜

驾照直考，在很多国家之所以会推行，本质上是便民举措，因为很多人抽不出一个相对集中的时间去驾校学习。放在国内，还会带来“误打误撞”的好处。

由于“驾考合一”寄生在行政准入下，国内的驾驶培训市场还异化出严重腐败的现象。翻看中国裁判文书网，去年一整年，涉及到驾考腐败的共有30份裁判文书，遍布11个省份。除了腐败的范围广，数额也很大。比如以近日宣判的广东湛江驾考腐败窝案为例，2008年至2012年间，湛江市车管所的39名驾考考官，收受驾考考试人员红包合计2100多万元。

有了“驾照自学直考”，驾校依然会存在，腐败也很难说会杜绝，但显然会减少车管所和驾校勾结的空间，遏制学车要给驾校教练送钱、驾校要给车管所送钱的风气。

另外一点好处，说来还挺不好意思的。在“驾照自学直考”的新闻推出来后，网友跟帖最热的一条是“这下好了，驾照自己学，不用看教官脸色了。”看教官脸色、被教官呵斥，成了多数学车者逃不过的劫难。网上曾票选过一次“驾校教练常说的话”活动，其中温和版是“让你打方向盘，谁让你搓了，你以为在搓麻将？”升级版是“又熄火了？你是不是男人？是男人就别再熄火！”灭绝版是“看你那拙样，一辈子也过不了！我就是教一个猴子，猴子都会了！”

有了“驾照自学直考”，会一定程度上分流驾校的生意，缓解供小于求的局面，促使驾校教练们端正服务态度。